2006年4月4日,京珠高速公路莆田收费站出口处,惊现一具赤裸的男尸。
接到报案,郑州市公安局刑警队队长曾工和副队长杜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命案现场,是一个半月形地带,里面长满了荆棘和一些不知名的杂花杂草,那具赤裸的男尸躺在荆棘和杂花杂草中,身上不着片缕,浑身伤痕累累,只有脚上还穿着一双袜子,袜子的底部已经磨穿。
曾工和杜生在现场讨论案情,两人都认为这是一起凶杀案,因为死者全身赤裸,在案发现场周围也没找到遗失的衣物,很显然,死者生前遭到了侵害,但是对于现场的判断,两人却有不同意见。
杜生认为,案发现场就是杀人现场。杜生的理由是,从高速公路主线到尸体横卧现场留有痕迹,从半月形地带到高速公路出口下延线,有攀爬的痕迹,两处痕迹形成了一条直线,说明死者曾从高速公路主线下到这个半月形地带,然后又攀爬上高速公路出口下延线。据此可以推断,死者生前曾在这里遭到追杀,受伤后想逃命,但没有成功,最后死在了这里。
曾工还是坚持这里是抛尸现场的观点,但是结合现场的痕迹和诡异的火塘,紧接着,他将自己的观点修正了一下。曾工最后认为,凶手在这里抛尸后,被害人一开始并没有死,因为天冷,身上没有衣服,他曾试图堆火塘烤火自救,并且拼命地攀爬,想从这个荆棘地带逃离出去,但他伤的太重了,极可能还遭遇了失温,最后还是死在了这里。
杨玉章说,我不同意这里是杀人现场的说法,主要是因为现场的这个火塘,石头上沾满了血,堆它的只可能是被害人,不可能是凶手,而被害人不可能在被杀的过程中,还有机会来堆这个火塘,但是曾工说这里是抛尸现场,我认为也是经不起推敲的,被害人在现场一开始肯定是没死的,现场的痕迹可以证明这一点,但是,仔细看现场的痕迹,尤其是从高速公路主线上下来的这一趟痕迹,非常整洁,不像是抛落翻滚的痕迹,倒像是双脚行进的痕迹。
还有一点,不知道你们注意到高速公路出口下延线外围竖立的那块提示牌没有,“高速交警报警点·前100米”,我认为被害人极可能看到了这块提示牌,或者说这块提示牌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给他带来了希望,他要去报警,但夜黑看不清,他又身受重伤,结果糊里糊涂地跌进了这个半月形地带,再也没有走出来,最终死在了这里。
郑东新区姜王行政村距莆田收费站出口处案发现场不远,杨玉章直觉认为,这两个案发现场极有几率存在关联,于是带领曾工等人立即赶了过去。
听完第一目击证人的讲述,杨玉章在进入案发现场前,习惯性地观察了一下交通地形。这条机耕道往北走和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相连接,上了这条柏油马路可以直接到达京珠高速公路;下了这条柏油马路,上到这条机耕道往南走,转三四个弯,大约有300多米,就可以到姜王行政村;由于道路曲折,坎坷不平,从机耕道上到柏油马路,要经过一个很陡的坎,所以,姜王行政村的村民平常很少走这条道,他们大多走另一条柏油路出村,然后再上那条宽阔的柏油马路。
这两具全身赤裸的男尸比在莆田收费站出口处发现的那一具信息含量大,他们年龄都在二十五六岁左右,除了脑后枕骨正中位置有开放性创伤外,全身再无其他伤痕,但是他们被害前都有大便行为,从他们被害的姿势看,很像先是被迫脱光了衣服,然后遭到了跪地处决式枪杀,从脑后伤口特征看,凶手使用应该也是某种型号的霰弹枪,并且同样是脑后开枪。
杨玉章有一套从实践中来且屡被实践所验证的刑侦理论,叫作“罪案现场心理画像技术”。他认为,通过嫌疑犯留在罪案现场的行为痕迹可以推断出他的犯罪心理,据此再对嫌疑犯犯罪心理结构可以进行分析,进而就能够对嫌疑犯进行心理画像。有了嫌疑犯心理画像,案件侦破就有了靶心,有了方向,有了坚实的基础。
三名被害人身上还有一点也是有必要注意一下,具有线索价值的,那就是他们身上都没有捆绑的痕迹,现场也没有搏斗的迹象,这说明三名被害人被害前已被完全制服,要达到这个效果,枪不用多,有一支就可以,但是这个犯罪团伙的人数不能少,一个人不可能完全制服三个青壮年男子,两个人也很难,最起码要有三个人,才能彻底地控制局面。
为什么说,这辆面包车一定是这个犯罪团伙的?据当地群众介绍,平日里,这条机耕道路上通过的都是农用车,很少有类似的面包车驶过。这辆面包车有很大的可能是犯罪团伙自己的,也有一定的可能是抢来的,抢来的作案后遗弃的可能性大,自己的则无法抹去它的特征,针对这一点,我们有两个侦查方向,查近期被盗被劫的面包车,查与现场胎印一致的可疑面包车。
第四点,勘查现场埋尸的土坑、土堆,可以断定,嫌疑犯使用过一把铁锹,这把铁锹从哪里来的,有两种可能,一是自带的,二是借的。我个人觉得借比自带的可能性大,如果是借的,那一定就是从姜王村借的,原因有二,一借铁锹要就近借,不可能跑太远,二我们判定犯罪团伙中有一人和姜王村有某种关系,借铁锹有便利条件。
四,比起借铁锹的人,借出铁锹的人更应该重点排查,想办法排查。借铁锹的人,你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借出铁锹的人,一定就在姜王村,这是这个案子最容易攻破的地方,但是困难要提前预估到,借出铁锹的人如果与借铁锹的人关系密切,他很可能隐瞒、包庇。这样一个时间段,我们的排查就要讲究方式方法,如果他隐瞒,你要想办法把他逼出来,挖出来。
杨玉章带队赶到凤凰镇后,报案的“路边店”老板向专案组讲述了发现这辆货车的经过——4月4日凌晨两点左右,“路边店”老板发现这辆东风车在不远处徐徐地停了下来,老板以为司机要进店吃饭,就留意观察着。没想到,东风车停稳之后,后面就跟来了一辆中型面包车,东风车的人下来后,就被推上了面包车,然后面包车就开走了。到了4月5日上午,这辆东风车还停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人看守,老板觉得可疑,就报了案。
杨玉章说,“像这种跑长途的货车,司机大多数都会把驾驶证、行车证等证件放在一个包里,若不是警察检查证件,他们是不会拿出来的。现在,这些证件不仅拿出来了,而且还散落一地,凌晨时分,不是遇见警察查证,不也许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他们刚拿出证件,冒充警察的劫匪根本没看,就把他们吆下了车,然后推进了面包车里。”
杨玉章说,“种种迹象说明,我们得知的三名被害人很可能就是这辆东风车的司机还有车主,劫匪冒充警察劫下这辆车之后,想的是先到偏僻处杀人,然后再来劫这一车的螺纹钢,但在杀人的时候,他们出了纰漏,有个人没,跑了,他们担心事情败露,草草地将打死的那两个人埋了,然后扔下这一车的螺纹钢,逃离了现场。”
当侦查员排查到报案人姜仲明家时,姜仲明反映了一个情况:案发当晚,凌晨两三点钟,他起来给牲口添夜食饲料,先是听到村后传来几声沉闷的响声,当时他没有多想,过了几分钟,他正在牲口屋里添饲料,又听到外面传来紧凑的脚步声。他家没有灯,他也不敢出去看,就竖着耳朵在黑屋里听,不一会儿,他又听到汽车从村子里驶过的声音,再后来,就没有动静了。
杨玉章得知这个情况,极为兴奋,他对曾工说,姜仲明反映的这个情况很重要,这里有个明确信息,枪响之后有人进了姜王村,这个人进村干什么来了?肯定就是借铁锹,借完铁锹,折返回去埋尸体,然后开车离开了犯罪现场。先前不能确定埋尸的铁锹是哪来的,现在确定了,接下来只要挖出这个深夜借出铁锹的人,案子就破了一大半。
杨玉章对曾工说,如果张伟三人就是被害人的话,有个情况非常诡异,按照一般的常识,从河南洛阳到安徽临泉,上了连霍高速后,应该在连霍高速和京珠高速交汇处拐弯,直接上京珠高速,然后从京珠高速驻马店下道,走国道直达临泉。这条路线,不仅高速直达,而且也符合一般货车司机怕查超重的心理,但是张伟却没走这条高速路,而是从连霍公路郑州西站下道,绕道上了107国道,这一点太不正常了。
张伟家一共来了两个亲属,一个是张伟的姐姐,叫张萍,50来岁,饱经风霜,淳朴木讷;一个是张伟的妻子,叫鲁艳梅,30来岁,顾盼流情,妖娆风骚。
张萍喝了口水,继续说,我弟弟是结过婚的人,儿子都11岁了,就是鲁艳梅这个祸害把他好好的一个家给拆散了。我弟弟这个人老实,很多事情也不知道个深浅,他要跟这个祸害结婚的时候,邻里都劝他,跟他讲,鲁艳梅在河南郑州当过坐台小姐,这种女人你养不熟,她是因为年龄大了,才跑回老家的,你跟她结婚,她迟早要把家给你败光,保准还要给你戴绿帽子。但我那个傻弟弟不听啊,说真心换真心,他不信天底下有那样坏的女人,哪个人没有点过去,男人嘛,要大度一点,给别人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
张萍哭着说,前几个月,有人告诉我,说撞见鲁艳梅跟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在县里宾馆开房。我弟弟知道后狠狠地收拾了她一顿,警告她再有这种事,就打断她的腿。但是我弟弟天天跑车,管不住她,她跟那个男的一直没断,好些人都看到过,我怕弟弟出事,告诉一回不敢告诉二回啊。自古出人命,我弟弟就是被这祸害害死的,警察,你要给我们做主呀。
为挖出那个借出铁锹的人,杨玉章找曾工商量,定下了一个既“逼”又“诈”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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